1987年8月的一天下午，天响晴响晴的。忽听嘤嘤的哭声。母亲说：“被不住是老张媳妇死了。”遂站在院子里望去，邻居家门外果然斜出一串“岁头纸”。我和母亲于是赶过去吊孝。
这邻居原本3口，江北人，一年前举家到此落户，住的房子是租来的。茅草屋虽小，可是院子太大，满院子是房东散放的奶牛，到处是牛的粪便，因此平时我们很少串门。或许看中环境不好房租便宜，或许因为院子大方便自己养马车，老张并不嫌弃这脏乱的环境。那时老张不到50岁，
老婆病怏怏的，膝下有一个18岁的独生女，虽然家贫，可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，于是被东家看中，几次托人保媒。东家的儿子30来岁，面相有些丑陋，还有些犯彪。这男女不般配，老张虽然不愿意，可碍于对方是东家，嘴上不好拒绝，弄得东家的彪儿子老来串门。老张没主意，暗地里病媳妇死活不应。据说这病媳妇知道自己不久人世，曾哭着托孤，求老张拒绝这门亲事。
“现在媳妇死了，保不准这朵鲜花真就插在牛粪上了。”我和母亲边走边聊，说话间，抬脚迈进院子。
老张本地没亲属，院里只有几个帮忙的人。房东一家3口都在，另两个是老张的工友。老张一个人拴着马车，看样子准备出灵。因为平时不怎么熟悉，老张边弄绳套边和我们点点头，算是打了招呼。尸体放在屋里炕上，蒙着旧被单，女儿一个人哭得眼睛红肿。一会马车拴好了，众人把尸体抬上去，老张甩了鞭子，小马车达达地上路了。见人手少，母亲嘱我跟去送葬。殡葬馆在城外很远，车走的慢，天气又热，来到殡仪馆用了一个多小时，送葬的几个全都汗流浃背了。
按照本地风俗，尸体火化都在上午，这时候的殡仪馆静悄悄的，只有路边树丛中麻雀的叫声。我们帮忙的几个守着尸体擦汗，老张和女儿去办手续。一会父女俩垂头回来，说火化不了，需要等到明天。天气这么热，停一夜尸体肯定腐臭，大家都很着急，但都没了主意。我虽是本地人，但在学校教书，平时与外界来往很少，也是两眼眯黑，可我要是不出头，这些老实巴交的外地人有啥办法呢？我来到了火化工办公室，屋里只有一个光着膀子喝茶的，那人热情地迎上来，原来是我的一个姓李的学生家长。我说了来由，老李一口应承下来，只是不停地责怪事主，嫌我邻居不会办事，想办事连瓶酒都没有。我说了老张的困难，请老李谅解。
火炉起火，尸体推进去，我连连道谢，老李不让客气，并说请我喝酒，遂开了4瓶罐头和两瓶白酒摆在炉边。我虽然恶心，但求人办事，只好舔着脸应承。我们边吃边聊，老李偶尔起身打开炉门，用长长的钩子翻弄着燃烧的尸体，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漫出来，我只好狠命喝酒解晦。
罐头吃光，白酒喝尽，老李叼烟取出了白骨。我嫌火候不到，骨头还是大块的。老李拍拍我的肩，半开玩笑地说：“老弟，行了啊，也不是你的什么亲戚，这就不错了。”老张晾凉了骨头，用红布裹了。我谢了老李，几个人坐着小马车在夕阳余辉里回到驻地
一个月后，老张和女儿携着骨灰，神秘消失了。去了哪里，谁也不知道，一时成为街谈巷议。有说老张媳妇死后不久，因为老张人“抹不开”，背离当初对老婆的承诺，与房东定下了亲事，怎奈女儿誓死不从，抱着母亲的骨灰哭起没完。老张无奈，又没法和东家说，于是一天黑夜神不知鬼不觉携女儿跑了。好在没什么家当，只有两床被褥、一个木箱和几副碗筷，装车轻便，悄无声息，连屋后东家的狗都没叫一声。这些说辞是真是假，唯有房东能说清楚。可是近期房东一家阴郁着脸，谁也不想自讨没趣。
房东掌柜子平时喜欢把大狗抱在怀里，累得直喘粗气；老张走后，闷声闷气地干活，动不动拿狗出气，吓得这狗钻进窝里不敢出来。老婆平时大呼小叫的，这时突然哑音，治疗点滴将近一个月......
[ 此帖被房起春在2011-04-23 10:12重新编辑 ]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