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里,天气炎热,我回到了依青山傍绿水的家,打算在老家里避避暑气。
家乡的变化真大,崭新的楼房一座连着一座。特别是村中央的那口野草丛生的水塘,已经被一个光亮的水泥篮球场代替了,周边安装了几个时尚的秋千架,还砌了几个漂亮的小花坛。这些富于时代气息的产物,明显地烙上了“新农村”的标签。村庄里的泥泞道路,也硬化了,随处可见的猪圈和那滋生蚊蝇的绿汪汪的猪尿塘,也不见了。人居环境改善了,这是令人欣慰的。
篮球场上偶然还能见到几个回乡的大学生打球的身影,那寂寞的秋千,却很少有人去将它摇曳。人气鼎盛的是那几家杂货店,店里的麻将室里总是人头攒动,似乎没有春夏秋冬之分,也没有忙闲昼夜之别。看到为了桌上的输赢,常常发生争执的人们,印象中勤劳的农民形象就会格格不入地闪耀。我不屑于麻将,也倦于守电视机。于是想起儿时,拿一根竹竿在河边垂钓的情致。
提了钓具,沿着家乡的小河,一路顺流而下,寻找钓点。真的是沧海桑田,没有想到,家乡的河变化也这么大!我小时候钓到一只鳖的水潭,现在竟隆起了一堆沙包。河水浅而湍急,有许多地方河床已经抬高裸露了。从村口,约摸一直走了近两里路,还没有找到可以垂钓的理想之所。难怪听乡亲说,前段时间,村里发生了一次特大洪水,淹没了许多农田,有的农户的家都被淹了。电视台作了报道,称这次洪水是几十年一遇的,有多少干部亲临指导抗洪救灾等等。似这等窄浅的河道,年年一遇大洪水也不足为奇。今年全国到处水患,或曰五十年一遇,或曰百年一遇,其中不乏与因几十年来,从不梳理河道有密切关系。天要下雨,我们不能求诸与它,但可以求诸于己。一下大雨,山塘水库就告急,一下大雨,山村农田就被淹,这能怨天吗?尤其可悲的是,山塘水库一告急,干部领导加记者就蜂拥而至,彰显他们抗洪战斗中的钢铁本色;山村农田一被淹,干部领导加记者就来到群众中间,显示他们与民生死与共的英雄气概。我们为什么这么崇尚“临时抱佛脚”,而忽视“平时常烧香”呢?我们为什么总是那么热衷于吹捧“危难”中的“英雄”,而嘲笑那些大晴天“修漏”的人。
田间的道路坑坑洼洼,一辆手扶拖拉机,拖着一辆载满了稻谷的人力车,在这坎坷弯曲的路上缓慢地行驶。巅起又落下的轮子,叫人提心吊胆,稍有不慎,就会翻车。看着拖拉机小心翼翼地爬行,就像看见杂技演员表演走钢丝似的,内心不免有几分佩服。这是一条主要的农业生产运输的田间通道,怎么无人修护,无人管理?新农村建设最亟待解决的应该是农田基础设施建设,尤其是田间道路建设。我要是农民,宁可不去“荡秋千”,也要先把路修好,减轻劳作负担,提高劳动效益。但我要是领导,我只要农村新面貌,哪管山间田野的道路怎样。我要是村干部,我会考虑怎样得表扬,评先进。新农村建设,到底应该听谁的?谁说了才算?值得思考。
转辗几里地,总算找到理想的钓所。撒下诱鱼的香饵,抻竿挂丝,勾饵垂钓。烈日炎炎,立等半小时之久,汗湿衣背,那浮子竟岿然不动。细看河水平复,且深而浊,怎么会无鱼?换上鲜饵,又等了半小时,终于,鱼浮颤动了一下,接着急速下拽。凭经验,小鱼也。果然,一连几次,鱼饵都被扯了去,却没有钓着。骄阳之下,大汗淋漓,很快就口渴难耐。记得山边的水沟旁,有一泓清泉,甘洌冰冷,最解渴暑,时隔多年,不知可在否。沿着沟渠,逆流上寻,终于找到了。那小池里的水还是那么清澈,我趴在那道涔涔的泥坝上,足足喝了个饱,还是当年那么冷那么甜。每当这个时候,内心总会溢出深深的感激之情。这清澈之泉,对于酷暑之中干渴的我来说,比那母亲甘甜的乳汁还可贵。遥想当年,每每喝够池中甘泉,总在心底默默许愿:“将来有了钱,我要把这泓泉水建造起水井一样的取水场所,让所有的人方便。”现在几十年过去了,我还是没有践行心中那个久远的愿,可叹,人生之卑微,之短暂。仿佛,昨天还看见孔子趴在那涔涔的泥坝上喝那池中清泉,今天就过去了两千多年了。不知道孔子喝那甘甜的水时,是否也感动过,也许过没有实现的愿否?
胸怀一潭冰冷的甘泉,继续提竿守望,终竟没有能够掉到一个鱼。“这河年年毒,哪来的鱼。”一个在田里劳作的农民告诉我。是啊,过去在田里耘田都能抓到一筐小鱼,如今在泱泱大河里,也难觅鱼的踪迹。生态被毒害成这样,真令人感慨万千。
悻悻地回到家中,眼中的家乡像是披了一件漂亮的外衣,不再是那么纯朴,淳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