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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线房起春

房家举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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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 发表于: 2011-07-11

    前日，把很早写的一篇儿时的回忆上了空间，有朋友猜疑我是不是更年期了。这让我想起电视剧《大秦腔》里面的一段台词：“人老了，眼部前的事转身就忘，可是小时候的事却总在眼前晃动”，于是真真切切的叹服自己的年岁了。前段时间过父亲节，接到孩子的祝福，又接连看了2个有关父亲的电视剧，流了不少眼泪。我想起我的父亲了。
    父亲过世的时候才50岁，那时我刚刚18岁，中专还没毕业。接到父亲病危的电报后，我匆匆往回赶，到了县城已经是夜晚，因为离家还有30公里的路程，天黑公共汽车停运，我只好在四姨家住了一夜。四姨家只有大表弟一个人在家。大表弟告诉我，父亲是白天从鸡西医院用救护车运回去的，估计现在已经不行了。在四姨家，我一夜没睡，第二天乘最早的汽车赶到家里。家里屋里屋外全是亲属，父亲闭着眼睛躺在炕上，睁开无光的眼睛看了我一下，两行浑浊小溪般流了下来，这时他已经不能说话了。经过一个礼拜的病痛折磨，父亲撒手去了。村里人说父亲能挺这么长时间，可能就是为了等我……
        父亲去后，哥哥们让我写写有关父亲的事情，我当时虽然答应下来，可历经几次辍笔，最后不了了之。我知道，父亲过世的阴影始终笼罩我的内心，让我痛苦，也让我迷茫，虽然那时我已经成人。由于家境贫寒，父亲的童年非常清凄，吃了不少苦。因为家里数九寒冬没有烧柴，几岁的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和我的奶奶到野外割茅草。7岁的时候给别人放牛，因为鞋单薄，脚冻得猫咬似地，实在受不了只好把脚踩进牛刚刚拉出来的粪便取暖。那时我们的小村子没几户人家，荒草遍地，野狼出没。一年夏天，父亲遭遇野狼追逐，要不是村里人相助，那次就丧命了。那么小的年龄遭遇那么大的惊险，该是多么没有办法的事情啊。
    后来全国解放了，经历了土地改革，父亲才进学校读书。也许是穷人孩子早当家，所以父亲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，最后成为村里学校的老师，并担任了学校校长，一直到退休。这期间他放弃了到鸡西卫生院当院长、到公社（乡）当文教助理的机会。我们曾为父亲失去这样的机会而遗憾。现在我知道，父亲之所以没有离开小学校，是因为对教育的钟爱，是因为对人生名利的淡泊。
    父亲在村子里的小学一直默默工作了近30年。他对工作一丝不苟，敢于负责任。那时我还很小，恍恍惚惚记着几件事。有一位老师下班后，偷走了学校的几块玻璃，被细心的父亲堵在了路上，没收了赃物，批评了几句，但过后父亲和学校的老师守口如瓶。文革期间，学生造反闹革命，几次闹着要揪斗父亲，但是父亲没有退缩，仍然照常上班，下班后在家里常常目光发呆，这些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，对于他一个内向性格的人该是多么大的压力啊。后来学校恢复上课，但也发生了许多让他很棘手的事情。一个男老师三番五次向女老师求爱，遭到拒绝后，多次踢门闯进女老师的课堂，弄得女老师很没面子，学生议论纷纷。还有另一个男老师百般追求一个女老师，最后女老师的2个弟弟把对方堵在路上一顿暴打，几户酿成流血事件。为了解决这些事情，父亲无数次的和当事人谈心，教育他们要妥善处理婚姻、恋爱的事情。青年人的恋爱问题一直是领导棘手的事情，那段时间父亲十分繁忙，回家的时候常常很晚，人也消瘦了许多，但最后还是把追求方的情绪稳定了，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。
    父亲入党时间早，但他一直用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。1969年发生了中俄珍宝岛事件。那时我才5岁，夜里母亲把我们叫醒，然后到厨房忙手忙脚地烙饼，准备战事转移的吃喝。就在这紧张得我们小孩都要哭的时刻，父亲却不见了，母亲抱怨个没完，打发大哥去找。后来知道父亲自己主动到大队（村部）值班去了。知道父亲去了那里，又不断听到街上通讯兵急促的马蹄声，我们未成年的几个都哆嗦得不成样子。知道天亮，警报解除，父亲才回到家里。母亲抱怨父亲，而父亲回答的很简单：“我是党员啊。”
    父亲对自己要求严格，对我们子女也一样。他教育我们对人和善，不能做亏心事和坏事。那是我在距村几公里的学校上7年级放暑假的时候，我们几个小伙伴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村的路上，不知不觉走到了生产队的甜瓜地旁，看见瓜棚很远，当时鬼使神差，我忘记了父亲的教诲，和小伙伴们一起斗胆偷瓜，那时瓜都没成熟，摘了几个就被看瓜人发现了，我们狼狈冲进莽莽的树林。原本以为没人知道，谁知我们刚从树林里走出来，迎头碰到了生产队长的儿子。下午，我正惴惴不安地和小伙伴们商量对策的时候，被通知去生产队，被要求强迫劳动7天。回到家里，我心惊肉跳，茶饭不思，生怕被父亲知道，但纸里包不住火，天蒙蒙亮的时候，我被父亲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一顿。要不是外面有人催上工，父亲的皮带不会停止的。在我记忆里，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们。这次皮肉之苦，给我留下了终生的回忆。
        1978年实行子承父业的“接班制”。为了哥哥就业，在母亲的劝说下，父亲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无限热爱的事业。实际在这之前，因为工作操劳，父亲很早就患病，经常吐血，但他一直坚持工作，这次也算是两全其美，但事业的结束对父亲打击不小。退休后，他除了做家务活，翻翻字典，多数的时候是无声的静坐，满眼的迷茫。他私下对母亲说这辈子就结束了，说完就流泪了。可见事业在父亲心里的重要。退休后的失落，又接连出现几件让他心累的事情。那是他生日的时候，全家人正高高兴兴地围桌吃饭，村里恶霸因为我们家的庄稼压倒了他家的庄稼，酒后到我们家门口叫骂。这恶霸平时无人敢惹，打爹骂娘，横行村里，父亲气得说不出话，我哥哥冲出去，用自己90斤的身体扑倒180多斤的恶霸，见此情景，我和弟弟生怕哥哥吃亏，一起冲上去用铁锹把那家伙的头辟出了血，露出了一寸长的白骨。虽然这次把恶霸打服了，但家里付了不少医药费。因为生气上火，父亲从此身体日渐衰弱，没几个月就住进了医院。
        ……
    后来，我们兄弟和姐姐成人，先后离开了故乡。每逢清明节、七月十五、过年，虽然彼此工作在身，但我们兄弟和姐姐都尽量聚集一起上坟，寄托哀思。当叠叠纸张燃起的时候，当我们跪在父亲的墓前叩首的时候，我仿佛看见父亲那瘦弱、慈爱的面庞。
    爹，您离开了你心爱的儿女，您带走了儿女多少相思？您一辈子操劳、静默、清苦、善良，儿女们念着您，所有熟悉您的人记着您。我们永远记着您的话：做一个好人安生……
    爹，今年可能的话，儿子还去看您……

[ 此帖被房起春在2011-07-11 18:09重新编辑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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