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抛锚的时候,周围没有一个村庄.给朋友打电话让他来拖我,他说正在附近,要半个小时才能赶过来.让我先准备一根绳子.
还好不远处有个果园,我把车锁好,就匆匆跑过去.果园的栅栏门虚掩着,听到我的脚步,一只大狼狗仿佛要挣断铁链似地狂吠.而另一只白色的小哈巴狗摇着尾巴跑过来迎接我.一群母鸡在果树下悠闲地觅食,几只大白鹅却昂着脖子叫着,告诉主人有生人来了.
''谁啊?''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果树深处传来.
一个戴着草帽的女人从果树深处走来,看得出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女人.
女人摘了草帽,我发现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怪,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,没什么不合适的啊.
''你是小X?''她突然喊出我的名字.我仔细看了看她,心里滴沽,我们素昧平生,这里离家又那么远,怎么会有人认识我?
''我是你王姐啊.你再仔细看看.那年你在食品厂,你忘了?''
我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女人,四十多岁的年纪,岁月已在她的眼角刻出细细的鱼尾,但一点也掩饰不了她的刚毅.
''哦.我记起来了.''曾经的回忆从脑海的各个角落慢慢地集聚起来.
那是十八九年前的一个夏天,那时我在食品厂化验室工作.那天中午已经下班了,我因为一点工作没完就在厂里多呆了一会,正要回家的时候,一位大姐骑着自行车,后座上绑着一个木头保温箱,风风火火地进来了.我认识她,她在家开了一个商店,经常来厂子销售部批发食品.她的妹妹也在这里工作.原来今天她是来批发雪糕的.她说她们村今天赶庙会,由于天太热,准备的雪糕已卖完,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.看着她失望的表情,我心里想:销售部要两点才上班,这段时间势必会耽误王大姐的生意.
"这样吧,王姐,我去叫车间主任,他那里有有一道门通着冷库,让他先给你拿上几箱,别耽误卖.手续下午我给你办就行了."
王大姐本来已经准备走了,听我一说,马上就笑了.车间主任给她拿出了几箱雪糕,又叮嘱我收下她的钱,下午补个手续给他.大姐到我的办公室交了钱,道着谢就匆匆地走了.
下午下班的时候,我照例打扫卫生,突然发现在桌子后面有二十块钱,我拿起钱想: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还没有,肯定是中午那位大姐掉的了.我看看四周,办公室里空无一人,我那时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块多一点,所以二十块钱对我的诱惑还是蛮大的.前几天还在书店看到一本书要十几块钱,打算这个月开工资后就去买.反正今天也没人看见,下班后直接去书店买书好了.但大姐风风火火,满头大汗的样子马上又出现在我的眼前.我羞愧于刚才的想法,拿着钱,到车间找到她的妹妹,让她把钱捎给她的姐姐.
后来我辞职,再见大姐是几年后.那时我的女儿已三岁,那次我和女儿经过市场,女儿看到别的小朋友在吃嫩玉米,也嚷嚷着要吃.我领她进市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卖嫩玉米的,刚要掏钱,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,原来是王大姐在卖菜,旁边的篮子里盛着热腾腾的嫩玉米.几年不见,她还是那么利落.结果钱也没要,又给装了几个.再后来,我看见她只是远远地打声招呼匆匆走开而不再去她的摊前停留.
再后来,我去了外地几年,王大姐也好象不在市场摆摊了.
''小X,这几年还好吧.''大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.原来大姐也去外地打了几年工,五年前来这里承包了几十亩地,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小康了.大姐热情地把我拉到葡萄架下,顺手摘下一串葡萄.这时我的手机响了,原来朋友已经来了.
执拗的大姐往我车上装了一盒葡萄和一兜鸡蛋,说是纯绿色的,无污染,带回去给孩子吃.还说住几天带着家人来吃苹果哦.我反复说当年只不过是二十块钱.但大姐总是一脸严肃地说那不是钱的事!
朋友拖着我的车又前进了,我坐在静悄悄地车里,久久回味王大姐的话,当年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,却能让她铭记这么多年.
抛锚,并不见得是坏事,静静地想一想,其实是另一段旅途的开始
